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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 馬蘭花&銀杏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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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都楞住了,瘟神有倆?又或者有人說謊?

王瑞問:“你、你憑什麽說鍋是你的,從我認識銀仙起,這鍋就是她的!”

瘟神不怒反笑,道:“你問問白銀仙,這鍋哪裏來的?”

眾人看向白銀仙,白銀仙頭一回感覺委屈,我撿的啊。那時,瘟神與不知哪方神聖大戰,慌亂中把鍋給丟了,事後不久,白銀仙從此經過,順手撿起來一用,發現是個好東西,手感順滑有光澤,隨便炒炒一盤菜。有了這口鍋,白老太再也沒催過她學廚藝,簡直居家旅行必備。

本來就是無主之物,上面沒個戳也沒個印,誰知道是誰的啊。

瘟神把鍋放在兩人中間,道:“你喊它。”白銀仙楞了,鍋是死的,喊了能應嗎?硬著頭皮喊了兩句,“大鐵鍋”、“小鍋鍋”、“小寶貝兒”、“親哥哥”,喊得王瑞都尷尬了,這鍋紋絲不動。瘟神薄薄的嘴皮子一動,吐出兩個字來,“百珍”,鍋嗖地一聲,飛入他懷中。

是誰的鍋,一目了然。

大師父開口求情道:“道友,你這可不地道,你這叫欺騙消費。銀仙她要知道這些菜得拿功力償還,她也不敢用。大家都是講道理的人,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,看看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。”

瘟神道:“本尊不愛講道理,能硬搶的不必費口舌。”

大師父今天第二次吃癟。以前無往不利的嘴皮子功,遇上這麽一位,破了。

白老頭護女心切,插話道:“這位上神,你重拾舊物的心,老頭可以理解,銀仙幹了錯事,也該懲罰,只是老頭想問一句,這滿城的百姓有何錯之有,為什麽要懲罰他們呢?”

瘟神久久不語,半晌冒出一句話來:“要說不是本尊做的,你們信嗎?”

大師父第一個點頭,信。

眾人也都點頭。這不很明顯嗎,就是那個冒牌黑衣瘟神幹的。

瘟神都有些感動了,他沒朋友沒親人,遇上被冤枉的事,也沒人相信、幫他說話,今天這麽一群素不相識的人,竟然予以他這麽大的信任!瘟神幾乎要熱淚盈眶了,道:“你們人不錯,不過本尊該拿的東西一點兒不能少。”說罷伸手又指向白銀仙,將內力奪來。笑話,就是因為擁有的不多,所以才不允許別人奪取。人家活了多少年了,早過了講感情的年紀。

黃大郎出來打圓場。他最喜歡打圓場,被他打的圓場往往更尷尬,此時此刻,黃鼠狼子又說了:“天都黑了,大家也都餓了,要不先吃飯吧?”飯館裏就這一口鍋,一會兒瘟神走了,找什麽做飯?

瘟神手上忙著奪取功力,表情卻似閑庭散步,看都沒看他一眼,道:“本尊拿回了鍋,要吃什麽沒有?用得著你們獻殷勤?”

大師父福臨心至,不慌不忙道:“老瘟,你那鍋裏做出來的,都是按照做菜的方子,標準制造的,好吃是好吃,卻沒有匠人的情懷。來來來,今天別走了,老道給你做頓有情懷的菜。”

瘟神找了這口鍋整整三十年,為什麽?就因為他想吃頓好的!作為一個人見人怕、仙見仙怨的瘟神,他家裏連個掃灑的奴婢都沒有,吃飯什麽都得自己動手。一個人獨自吃飯,再不吃點好的,漫漫萬年的悠長歲月,怎麽過?因此,瘟神自己給自己養出了刁鉆的口舌,搜羅了天下的美食方子,做成了這麽一口鍋。

一位真正的食客,能拒絕眼前的邀請嗎?

黃鼠狼利落地殺雞殺豬,宏遠、守靜跑去別人家後院摘點兒蔥蒜,一會兒材料都準備得了。大師父挽袖子,用青蔥熗鍋,雞塊倒進去,掄起胳膊,大火爆炒。黃大郎在一邊拍馬屁,師父臂力真棒,一看就是練過的!

大師父感慨,這可是上神,不能給對付你似的放兩張符紙就完事了,這可得拿出真功夫來。

黃鼠狼撇嘴,去竈下燒火。

“小心別把毛燎到了。”大師父順嘴叮囑了一句,黃大郎心情又好了起來,咧著嘴往鍋裏添柴火。

爆炒完了撒上五香的調料裝盤,雞塊裏面還是生的,拿一只海碗扣上,燃一張火咒,遠遠不斷的小火從四周往裏滲透熱量,把裏面的雞肉烘烤得又嫩又香,汁水十足。撤出海碗,擺上香葉小嫩芽,邊上劃一道醬汁,擺盤猶如一張畫兒,黃鼠狼看得連連拍手,“師父,你還會這一招呢?”

大師父滿頭是汗,來不及理他。白老頭一掀簾子走了進來,小聲道:“跟他聊了幾句,說是住在北邊,氣候濕冷,常年少見太陽,好像還蠻喜歡吃甜食。”大師父明白了,把人推出去,讓白老頭繼續纏著瘟神,再套點兒話出來,他自己則是拿出兩只前豬蹄,心中念著佛給豬蹄劃開了,塞上辣椒、花椒等辛辣之物,火上快速烤出一層脆皮,再將豬蹄放入鍋中煟煮,用了催爛的符紙,一會兒的功夫,豬蹄已酥爛。收幹了湯汁,刷上一層蜂蜜,大火烤了再刷一層蜂蜜,只把這一對豬蹄烤得發出圓潤的光,對稱放入盤子中,在豬手間插上一烤得酥脆的番薯片。隨後又準備了一道湯品,一道甜辣口味的涼拌菜,蒸了一鍋米飯,把菜熱氣騰騰端上了桌。

眾人跟沒什麽恩怨似的圍坐在一起,桌上擺著的菜色香味俱全,坐在上首的瘟神默默拿起筷子,抿了抿嘴,有些小心翼翼道:“我吃啦?”

大家松了一口氣,快吃快吃。

瘟神吃了一口,放下了筷子,“百珍鍋送你了。”

大家面色各異,黃鼠狼是真高興,拿胳膊一撞大師父,擠眉弄眼。

“良器不假於外家之手,給你才能物盡其用。”瘟神說完,默默吃自己的飯。

別人也不敢動筷子,呆呆坐著,白銀仙求助似得看向大師父。

清了下嗓子,大師父和事老似得說道:“那白銀仙這事兒?”

“一碼歸一碼。”瘟神吃得頭也不擡,嘴裏還勸,“你們也吃啊,甜辣口,特別香。”

別人沒心情,黃大郎管不了許多,迫不及待提了筷子也吃,兩人狼吞虎咽,你爭我搶。

白銀仙急得要哭,她心裏後悔,早知道就不占這個便宜了。手被王瑞捂著還是冰涼透骨,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往外冒,想到好幾個占她便宜被她殺了的凡人,其實她也是故意去試人家,人家接了這個便宜,又自己加了把勁兒,騷擾一番,她一生氣就給殺了,與現在的情況又有何不同?

現世報,一報還一報。

越想越窩心,一擡頭正看到黃大郎油漬光亮的嘴,白銀仙幹嘔了一聲。

大師父擡手給她把了脈,一臉無辜地看著瘟神:“銀仙有孕了。”

瘟神終於從碗裏擡頭看了白銀仙一眼,夾了一塊甜辣軟爛的豬蹄筋,道:“這孩子倒是來得巧,幫了你了。這樣吧,勞你們熱熱鬧鬧陪本尊吃了一頓飯,白銀仙,本尊給你個五折。”這瘟神吃飽了飯,人都認識了,也沒之前高冷,說話軟和了些,“本尊只取你一半的功力,留你一條性命,至於能不能再度修煉成人,就看你自己的了。”說罷擡手。

白銀仙剛知道肚子裏有了孩子,為母則強,豈能坐以待斃?拔腿往外跑,剛出了院子門,便覺得腳步沈重,低頭一瞧,腳已定在地上,變回樹根原形,木質結構飛速向上,她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句話,便化作了一棵蒼天銀杏,立在路旁。

王瑞第一個跑了出去,目瞪口呆看著,繼而抱著樹幹“哇”地一聲哭出來,一眨眼的功夫,媳婦兒、孩子全沒了,他又成了孤家寡人一個,如何不傷心落淚?

大師父擡頭看,真是好大一株銀杏樹,佛塔那麽高,樹冠有房子那麽大,樹幹二人方可合抱,大師父勸王瑞:“別哭了,夏天乘涼也好的。”他當然不難過,他恨不得還要拍手叫好,瞧瞧,這次老衲什麽手腳都沒做,人家散夥了,善哉善哉!

可大師父又一看瘟神,想到城裏患上瘟疫的百姓,心痛不已,他腆著老臉求道:“上神,雖說這場瘟疫與你無關,可您畢竟是管著瘟疫的神明,萬物相生相克,您能引起應該也能治,求您指條明路。”

瘟神吃飽了心情也好了,一笑露出兩個酒窩,指指白銀仙,道:“法子不就在眼前?”

大師父後知後覺,終於想起原故事中,白銀仙化作的銀杏樹,其葉益心斂肺、化濕止瀉,其果溫肺益氣定喘嗽,消毒殺蟲降濃痰,正是治療風寒、肺疾的良藥!他緊緊握住了瘟神的手,熱淚盈眶,好人吶!

“至於那個四處作惡的鬼,本尊不便出面,就有勞你們了。這是幾顆藥丸,你們與本尊同坐一桌,勇氣可嘉,一人一粒,吃了藥就不用怕了。小黃鼠狼,這一包給你,你得多吃點,看著就傻乎乎招人疼,多吃點,長長心。”

黃大郎伸手接了,心中後怕啊,阿黃我竟然嘴饞到跟瘟神搶菜!偷著眼一看,瘟神似乎心情很好,估計千百年也沒人跟他搶過飯,這麽一想,黃大郎又抖了起來,仗著瘟神的好臉色,嬉皮笑臉地問:“您剛說的鬼,是什麽?”

“是言鬼。”

言鬼這東西,大師父碰巧又知道了。世人自從學會了說話,說出來的言語也是五花八門,大部分話是用來交流感情、表達想法的,這種話別人能聽進去,那就是活的。可有些話,別人沒法聽進去,那就是死的,死的話多了,就會變成鬼,俗稱言鬼,其實是一種精怪。

什麽話是死的呢?舉個例子,“要死啊!”“有病啊!”“不要臉的小賤人!”“最好摔死他!”從這種咒罵似的話語裏,滋生的妖怪,會是好東西嗎?

作者有話要說: 王家的閨閣之趣

王瑞:你、你再過來我就喊人了。

銀仙:叫啊,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!

王瑞:破喉嚨——

銀仙:(啪——)打得疼嗎?

王瑞,疼,我以後不敢了。

銀仙:打你是為你好,你看我怎麽不打你師兄弟們呢,我要哪一天這樣去打你師兄——

王瑞:你要打他們我不反對,就是你得穿了衣服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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